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娘亲

2000-08-17 来源:光明日报 紫竹公 我有话说

每逢瞅着娘那消瘦的面容,那即使在儿女面前都失神的没有反应的目光,我的心就禁不住呻吟,多少次都想呐喊。

娘本名赵瑞春。虽是大家闺秀,但一点儿也不怕苦和累。刚成家时,由于家父常年在外行医,娘既要照看儿女,又要种地、做家务。一只裹过的小脚,园里来、地里去,什么活都干,挑家过日子在村里是数得着的好手。

娘心地慈善,通情达理,精明强干,不但人缘好,而且谁家有个红白喜事,常请她去操持。

娘前半生遭受过许多磨难和打击。尤其是我的两个哥哥的夭折,对娘的打击极大。到我长大后,娘还时常指着街坊的小伙子们叨叨:“你的俩哥哥要是活着,也该这样大了!”因为只落下我这么个儿子,娘对我的宠爱是出了名的。不管我多么淘气,从未打骂过。记得上学了,我还时不时钻到娘的怀里找奶吃呢!在抗日时代,娘时常牵挂父亲。一听说鬼子又杀人放火了,娘就守护着我跟姐姐彻夜不眠。还时常怀里抱着我、手里拉着姐逃难。在家父为抗日军民疗伤供药而被汉奸出卖几乎惨遭杀害的日子里,娘的心灵更是备受熬煎。只是在从土改到公私合营前,父亲回家开药铺,娘才算过了近10年在当时称得上“小康之家”的舒心日子。可一闹“大跃进”,生活每况愈下,尤其当家父遭陷害身陷囹圄后,娘更陷入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困厄中。物质上,由于“三年困难时期”的挨饿,娘的牙床溃烂得不成型,牙齿没掉就半拉半拉地朽了,以至到京后连镶都不能;精神上,由于我跟姐均在外上学,娘在紧张的劳动之余,除了暗自饮泣,偷偷地反复向神灵倾诉、祷告心里的愤懑、忧愁和期望外,一到夜里,陪伴她的惟有那台老式座钟的滴答声……

娘是于1977年家父去世后来京的。常住姐那边,到寒暑假和过节时,才来我这边。初来时由于我跟姐两边吃住条件都不好,娘跟着我们过的是比在老家强不了多少的日子,还老帮着做家务。尽管我跟姐都尽力做点儿叉样的给娘吃,可她总是匀给孩子们。到80年代中期,我们的日子开始好起来,娘才算享点儿福了。每逢娘的生日、过年和重大节日,我们两边的人都聚在一起,簇拥着娘说笑、吃饭。娘一端酒杯总爱说一句:“年轻时我跟人家聘闺女、娶媳妇时,能喝三盅大茶(优质白酒),这会儿不行了!”我们也曾领着母亲游故宫、逛公园……

可谁知,娘从80年代末开始糊涂了。先是说自己丢这少那,继而记忆力减退,由记远不记近到连近的也不记得;脾气渐渐变得古怪、任性……一发现娘的病症,我跟姐就想法给她治疗。可任性的娘只要不病得昏迷,是既不吃药也不打针的。幸而娘能吃,所以体质还好,日常生活基本能自理。但近几年她记忆力越来越差,渐渐不知道季节,不知道早晚,不知道冷暖,不知道饥饱;不认识物件,不知道自己的名字,后来竟连我和终日陪伴她的姐也不认识了。……在娘的心目中,好像什么都忘了。

道家讲“物我两忘”,我不知道是什么样子,可娘的这般情形早就令我心碎神裂了!

谁能唤醒我的娘亲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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